最近又和母亲起了不大不小的冲突,其实也不算冲突,无非就是母亲对我的期许,和我对自己的生活选择的差异。这是在这个年代,再正常不过的,两代人思维方式和思想差异的普遍话事。

有的时候我害怕和母亲交流,她具有着比强硬控制更折磨人心的软控制能力,说着丧气,阴郁的话,来以一种弱者的姿态绑架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强烈流露自己内心的期望和毫无根据的忧虑。让我需要不断反思我自己,在“选择自己的利益”和“选择母亲的利益”中来回撕扯和挣扎。

有的时候,我想想自己,大概是可以更加想得清楚自己不想要小孩子的原因。

说来无关金钱,也无关我自身对小孩的喜恶。

我感觉到自己还没有做好,可以对一个生命负责的准备。

这种准备并不是单纯的在十八岁之前,甚至大学毕业之前,对他提供金钱,教育的支持。而是对于一个生命,一整个完整的人格塑造的过程做好的心理准备和承担后果的准备。

因为我自己的人格塑造都是一地鸡毛。

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去承认,在小孩子性格发展的最重要阶段,原生家庭带来重大影响的事实。说起来也许会伤母亲的心。然而,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去填饱孩子的肚子,支持孩子的学业固然重要,没有精力(我知道是无可奈何)去关注孩子的心理成长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和越多的人交流,我就越知道自己人格塑造的经历中的因果关系,和一些对事物的看法,对事件的反馈,处理事情的方式和行为模式确实源自双亲。而这些看法的正确性,反馈的合理性,行为模式的必要性,却是一个大大的问号。(须知这问号不仅划向父辈那个年代,在我们自身这个年代,也有很多这样那样的问号。)

一直以来,我都承认自己是有性格缺陷的。我阴郁,悲观,骨子里的自卑和唯唯诺诺,抗拒和人交流(哪怕是正常的公事交流,也更想在期限之内后延几日)。这让我活得并不轻松,它不是那种可以给予“要自信,要阳光,要勇敢”这种口号式的呼声任何即时回应和反馈的东西,它是一个漫长的阶梯式的塑造过程。

一来我没有办法很好的改变自己的现状,难以在三十岁的时候突然(强迫自己)性情大变,二来我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教会他如何成为一个自信,阳光,勇敢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会不会间接带来对他的负面影响。

说来,抗拒接受小孩子这件事情本身也是我自己身性格里的怯懦。去强行扭转它,就好像把青椒塞进青椒厌恶者的嘴里再告诉他我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好。可是,为了实现“身体健康”的目标,却忽视了对方的“心理健康”,这是合理的事情吗?实现身体健康有一百种替代青椒的方式,而破坏心理健康只需要往对方嘴里强行塞进一根青椒。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就是一根青椒吗”

不,它绝非只是一根青椒,它是一种行为模式。青椒,香菜,骨瘦如柴的审美,二元性别,年龄阶段论,什么都可以以自己的认知往对方身上安,直到对方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我不想要自己的小孩子变成这样的人,我更不想让他变成我这样的人,我也没有足够的承载力,让他变成他想要成为的样子。

我负不起的责任,是在这里。

ここだよ。